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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吟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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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開兩朵,各表一枝。

從公主房傳到福晉房裏的竊竊私語讓雪如大驚失色,半天回不過神來。天吶,皓禎這是怎麽了?五夜了,皓禎居然夜夜醉酒,一直不曾與公主圓房?那蘭公主天生麗質,儀態萬千不說,又是自幼養於皇後娘娘身邊,自有一種高貴氣質,連她見了都只能自愧不如。雖然受盡帝後的疼愛,蘭公主卻溫柔嫻雅,驕橫跋扈那是怎麽也沾不上邊的。更何況如今公主初嫁,又有幾分小女兒家的羞澀,哪裏有一點不合皓禎的心意的?

雪如忽然想起皓禎推掉試婚格格一事,臉色開始變幻莫測。自小到大,她為皓禎費盡了心思,為了給他博一個潔身自好的好名聲以求尚公主,她從不曾在皓禎身邊放過一個通房丫環。擔心狐媚子迷惑了皓禎,他身邊伺候的丫環都是姿色平平,秦樓楚館更是盯緊了不讓他去。想皓禎推掉試婚格格時,宮裏讚許。難道說,皓禎竟然不懂這些事情?不可能!這也太荒謬了!不行,她得找皓禎問個清楚!

心急如焚的雪如,著急地只帶了自己陪嫁進王府的乳母秦嬤嬤一人,便氣急敗壞地穿過碩王府,一路沖進了額駙皓禎的房間,引得眾人疑惑、側目。

不用說就知道,此時的皓禎正在思念自己的梅花仙子。

大婚的第二日清晨,皓禎怕吟霜傷心,急匆匆地去找她。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,更何況公主下嫁之前,王府忙碌極了,他也是忙得腳不沾地。兩人小別勝新婚,在帽兒胡同的小四合院裏纏綿了大半日。

不想剛回王府,皓禎就被碩王訓斥了一番,並且一個月內不準出府。於是皓禎不得忍受著對吟霜的相思之情,難耐地煎熬著。只是人在,心卻早已飄到了白吟霜的身邊,他拿著白吟霜熬了幾夜綃的白狐綃屏,癡癡的發怔。

“吟霜,我很想你,你想我嗎?一定的,等我能出府了,一定接你進王府,我們日日相守,只羨鴛鴦不羨仙好不好?吟霜,我也不知道能借酒逃避多久,你不在我很想念。吟霜,上天怎麽如此弄人,為什麽你不是公主呢?吟霜……”

“皓禎,你在念叨什麽?”

雪如的突然闖入,把皓禎嚇了一跳,他剛想說話,卻聽得雪如劈頭蓋臉地質問:“皓禎!你和公主是怎麽回事?你真的不曾與公主圓房嗎?”

皓禎捏緊了手中的白狐綃屏,並不答話,只是擡眼看著雪如,年輕俊秀的臉上,滿是傷痛和憔悴,全然沒有新婚燕爾的喜悅。雪如忽然心慌意亂起來,難道不是皓禎不懂,而是他身有隱疾?騙婚公主,那是欺君之罪,是要殺頭的啊!

“你到底是太緊張,還是不懂?你說啊!”雪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,生怕從皓禎嘴裏聽到讓她害怕的語句,急的差點岔了氣,“還是說,你有什麽難言之隱?你倒是快說啊!”

“額娘,額娘救我!”皓禎終於不管不顧地跪倒在雪如面前,大聲嚷嚷著,“額娘,只有你能救我了!這個白狐綃屏出於一個女子之手,她的名字叫做白吟霜,除非她能進府,否則,我無法和公主圓房!”

雪如“噗通”一聲坐到了椅子上,整個人呆若木雞:“皓禎,你說什麽?你再說一遍。”

皓禎膝行到雪如面前,手裏還高高舉起那白狐綃屏:“額娘,除非吟霜能進王府,否則,我無法和公主圓房!額娘,兒子實在是沒辦法了,額娘救我啊!”

“為了一個女人冷落公主?皓禎,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阿瑪額娘想啊,你這樣做是想讓皇上降罪王府嗎?”雪如顫抖著問,到底是什麽樣的狐貍精,能把皓禎迷得失了心智?

“額娘,如果我不曾為阿瑪額娘想,也就不會娶公主了。正是為了王府,我才沒有拋棄這一切,和吟霜私奔啊!”皓禎情真意切地喊著,“額娘,你不知道,吟霜是多麽美好,她就是一個梅花仙子。在兒子的心裏,只有她一人。額娘不幫我,我只能離開王府了!”

雪如顫抖著握著那綃屏,那綃屏上,綃著一只白色的狐貍,尾巴高揚著,白毛閃閃發光。揚著四蹄,正在奔跑。一面奔跑,一面卻回眸凝視,眼睛烏溜溜的,脈脈含情。①

這廂皓禎向福晉坦白了他與白吟霜的故事,就等著他那高貴善良的額娘將白吟霜接入王府。而此刻的白吟霜,正彈弄著她那把月琴,低聲唱起一曲《西江月》:

“彈起了彈起了我的月琴,

唱一首《西江月》,你且細聽;

寶髻松松挽就,鉛華淡淡妝成,

紅煙翠霧罩輕盈,飛絮游絲無定。

相見爭如不見,有情還似無情,

笙歌散後酒微醒,深院月照人靜!

彈起了彈起了我的月琴,

唱一首《西江月》,你且細聽!”

一曲未終,白吟霜便再也唱不下去,眼淚有如斷了線的珠子,一連串地從臉頰上跌落。她失魂落魄地念著皓禎的名字,想起他剛剛與公主成婚,不覺心如刀割。婚禮那天,她和香綺擠在看熱鬧的人潮裏,所有的人都在為公主的出嫁而喜悅,她卻更覺與皓禎咫尺天涯。

那是她一生也無法得到的尊榮——他的正室,他的嫡妻,八擡大轎從碩王府的正門擡進去,有一個盛大並且被眾人祝福的婚禮,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與他相守一生。而她,卻只能躲在帽兒胡同裏,等待他偶爾的臨幸,沒有名分,沒有地位。她不在乎名分和地位,可她不能不在乎他。白吟霜無法想象,若是有一天,皓禎再也不來帽兒胡同,那麽她該何去何從?

她的擔憂害怕,不是沒有理由。

自從皓禎與公主的婚期定下來,他便很少到帽兒胡同來了。偶爾,小寇子會過來向她報告幾句皓禎的近況——不外乎是“進宮了”“被皇上召見”“彩排婚禮”“試禮服”“拜會諸王府”等等,沒幾句話就又行色匆匆地跑掉了。

日覆一日的等待消磨著她的精神,她開始神情恍惚,茶飯不思,日漸消瘦下去。香綺和常媽苦勸無用,只能一邊擔心著,一邊看著白吟霜每天倚門而立等著皓禎偶爾的到來。可是他沒有來,一直沒有來。

皓禎與公主的婚禮一天天臨近,她的心也一天天往下沈,也許,她要永遠失去他的皓禎了。這種想法徹底擊倒了白吟霜,她終於病倒在床上。二月的北京,冷冽的寒風就像剛開鋒的利刃,尖銳冷酷,刀刀割在她的心上;院子裏的積雪依舊未消融,一片白茫茫,寒冷徹骨。

離婚禮只剩下三天了……白吟霜想著,又不禁悲從中來,淚如雨下。此時此刻,皓禎一定忙著最後的準備了吧,在眾人的歡欣喜悅裏,他就要迎娶公主啦,很快,他就要和另一個女人有肌膚之親。他會愛護她,溫柔地對她笑。那是公主啊,身份高貴,氣度不凡,肯定也是才貌雙全。他們可以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,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。

突然,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地由遠及近,緊接著,小小的四合院的門被人拍得砰砰作響:“開門,快開門!常媽!香綺!快來開門呀!”

就像是夢一般,回想起來,吟霜都甜蜜得不敢相信,不時詢問常媽或是香綺,生怕那只是她做的白日夢。

三月十二日的晚上,離婚禮只剩下三天的時候,皓禎從筵席中逃了出來,騎著高頭大馬飛奔而來,出現在她的面前,只為說一句“我的妻子是你”,只為說一句“我永不負你”,只為說一句“你,要為我珍重”!

他離開的時候,她一直追到門口,癡癡的望著皓禎遠去的身影,久久不能忘懷。常媽和香綺一左一右的扶著她,眼裏蓄滿了淚水。

從那以後,白吟霜像吃了定心丸,堅信著皓禎會來接她入府。她每日彈弄著皓禎最喜歡的《西江月》,每彈一次,似乎就能看見皓禎的面容。於是,她歡喜,愈發喜歡撥弄月琴。只是遺憾的是,當她想找個皓禎的貼身物件做個念想時,卻發現她這裏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供她睹物思人。

不過沒有關系,只要他心裏有她就好了!

尤其是大婚的第二天,清晨的露水還沒滴盡,她就發現皓禎倚在門外。“皓禎,你怎麽來了?”白吟霜又是激動又是害怕,新婚第二天啊,他就過來看她了,能讓他拋下新婚的公主,白吟霜不是不驕傲的,只是她害怕會不會惹怒公主。

“吟霜,我想你了。”皓禎一把抱住吟霜,“我很想你,我沒有辦法……我只想著你,沒法和公主洞房。我娶了她,可我腦海裏都是你的樣子,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啊!一想到你不在我身邊,我就恨不得離開王府,什麽也不要,和你在一起!”

“皓禎,皓禎,不要這麽說。我很高興,只要你能偶爾想起我,我就很高興了。你不要為了我惹公主生氣,她也很可憐……”白吟霜的眼淚撲哧撲哧地往下掉。公主一定如她一樣愛著皓禎吧!她是高興的,甚至對公主有了隱隱的憐憫:地位尊貴又怎麽樣,你的丈夫,愛的是我啊,是我一個人啊!

他們擁抱著,親吻著,皓禎忘了他新娶的公主,白吟霜忘了她剛剛死去的父親。兩人有如幹柴烈火般,燃燒了在一起。

“吟霜,跟我進王府吧!”

纏綿之後,兩人躺在床上,坦誠相見。皓禎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吟霜白皙細膩的肌膚,熱情地親吻著她右肩後的那朵“梅花烙”,再一次提出接吟霜進府的事情。

“我可以嗎?我真的可以進王府,日日看見你嗎,皓禎?”白吟霜激動萬分,先前,她一直不願意進王府,對王府充滿了恐懼,她害怕進去之後禍福難料。可是她更怕失去皓禎,隨著皓禎即將大婚,她受了數十天的煎熬,生怕一不小心,皓禎就忘了她,將她棄之身後,轉而和公主琴瑟和鳴鶼鰈情深。那樣的想象,讓她幾近發狂,她無數次後悔為什麽沒有跟著皓禎進王府,那樣,她就可以日日看見皓禎了,哪怕他娶了另一個女子愛上了另一個女子。只要能和皓禎在一起,她什麽都不怕,什麽都可以不在乎!

皓禎摟緊了吟霜,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:“是的,吟霜,跟我進府吧,我時時刻刻都想著你。看不見你的每一天,我都覺得難耐煎熬。”

“皓禎,皓禎!”白吟霜哭得梨花帶雨,“我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情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白吟霜唱的《西江月》、①為對白狐綃屏的描述,均出自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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